硕士扩招？就业良方？

李小萌：欢迎来到正在直播的《新闻会客厅》。对于参加了今年考研的大学本科应届毕业生来讲，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硕士研究生扩招了，这被看作是为了应对当下大学毕业生求困难的一个药方，能否成为一剂良方呢？今天我们请到北京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长杨东平先生，以及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胡瑞文先生，还有经济学家左小蕾女士。观众朋友可能会想，这个话题和经济学关系大不大，1999年本科生扩招和一个人的提议有很大的关系，他就是经济学家汤敏先生，后来人们戏称他是“扩招之父”，也可以说他是倍受争议，而左女士就是汤敏先生的夫人，当时两个人共同起草这个提议，所以对于这个话题来讲，左女士应该说有一个特殊的发言权，对吗？

　左小蕾：我觉得挺感兴趣的，实际上这个扩招，我认为它关键的时候应该还是一个增长点吧，因为各个行业在这种经济下滑的时候，都在各出奇招。

从教育的角度来说，也要为经济增长这个东西也要来出一招，所以算不算高招，算不算奇招，但是它是一招。

李小萌：所以说不仅当年创立了本科生扩招，今年依然支持硕士研究生的扩招，在展开我们话题之前，先来看一看整个新闻背景是怎样，在我们身后的屏幕上我们看一下，大概表述是这样的，2008年的12月，教育部同国家发改委发出通知，2009年的硕士研究生计划，比上一年增加5%，接下来还要再增加全日制专业学位的硕士研究生招生计划是五万名，主要用于招收参加今年考研的应届本科毕业生，三位都是专家，帮我们解读一下，我们标的黄颜色的这个5%、五万，包括全日制专业学历硕士研究生，都有怎样的内涵，胡先生。

胡瑞文：现在大概每年研究生的招生只是四十几万，如果说四十五万，增加5%，就等于再增加两万多。现在第二次又宣布再扩招五万，合在一起就是要增加七万多人，大致我们研究生扩招，就是比去年可能要多招17%到18%。

　李小萌：好大的一个比例，这个全日制专业学历硕士研究生，杨老师给我们解释一下。

　杨东平：这个专业学历是指在第一线从事应用型工作的这种学位，就包括临床医生、工程师、兽医之类的，因为我们的研究生分两种，一类是叫学术型的，就是三年学制这样的，还有一种类型是专业型的，包括中小学教师。我们过去学历结构当中，过于偏重学术型，应用型的专业学位太少，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调整这个研究生学位，这个部分是非常有必要的。

李小萌：我们也看看专业型的研究生都包括哪些，看一下我们的一个总结概括，专业型的硕士类，有包括什么呢？工商管理硕士，大家最熟悉的MBA；公共管理硕士，MPA；还有包括下面的法律硕士、会计、公共卫生领域、农业推广、兽医、教育、艺术、体育硕士、风景园林、军事硕士等等，其实涵盖的方面还有很大。全日制为什么这次还提出来这样一个限定？

杨东平：这个我不太知道。

李小萌：你不太清楚。

杨东平：因为我知道很多专业硕士是用在职的方式来培养完成的。

左小蕾：我想考虑到就业问题，就是在本科毕业生应届毕业生当中，以他为主体，所以这个全日制对他们来说，当然就是顺理成章的。

杨东平：但是下一步要有一个澄清，像MBA并是从应届生中来招收的。

左小蕾：那就是说，这五万名可能要除掉MBA以外其它的专业。

　李小萌：胡先生，我们这两位的揣测，跟您理解的是不是一样？

胡瑞文：因为我们国家总体来说，研究生的比例还是比较低，还不到我们在业人口的大概0.5%吧，这样各行各业还是需要很多有学位的专业技术人才考研究生，他的就业前景比较好，所以现在全国每年有一百多万人考研，但是我们录取四十几万人，所以这样的情况下，竞争还是很激烈。还有很多人，他想读研究生而考不上，目前本科生的就业，由于受到金融危机的扩散影响，就业有一定的困难，特别是跨国公司，还有我们有些出口行业，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来他们学专业技术岗位、管理岗位，包括技术工，包括信息产业、汽车制造，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些本科生考研以后，录取机会还是比较小，现在再增加了这一部分以后，就满足他们的需求。

　李小萌：针对应届生，设置了这个全日制这样一个研究生学位，非常感谢三位一上来共同帮我们解读这个新闻的背景，但是对于现在的扩招，观点是不是一致就不一定了，我们围绕三个话题来展开下面的讨论。硕士扩招，第一你是否能赞成，第二，扩招是解决就业的好办法吗？第三，扩招能否培养出市场需要的人才。我们先对第一个辩题表个态，杨老师。

杨东平：非常谨慎的扩招，因为一个是市场评价，这跟它的培养质量相关的，如果没有培养制度的改革，仅仅是数量的增加，容易导致学历贬值。

李小萌：我们说到非常谨慎的扩招，现在扩招五万，刚才也算了一个数，大概达到百分之十八点几了。

　杨东平：我觉得有点高。

李小萌：有点高。

杨东平：因为本科生现在每年才增加5%，我觉得如果按照这个规模，5%的增长速度可能还比较理性一些。

李小萌：所以杨老师觉得不是很赞成，理由等一下讲，胡先生您呢？

胡瑞文：我觉得现在面临一个情况，如果有些毕业生找不到合适的岗位，是让他待业呢，还是让他能够再进一步深造？

李小萌：这是您说到的第二个题目，我们还是先说说第一个，所以您是赞同的。

胡瑞文：我是赞同的，对。

左小蕾：我也是赞同的，因为我觉得的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应该有非常手段，所以有些事情可能会不像按照惯例出台，这也是解决问题的思路，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教育部用这种方式来推动中国，稳定中国的经济增长，在全球大的经济形势下，我觉得算是一个思路吧。

李小萌：杨老师为什么觉得扩招应该更加理性一些？

杨东平：因为经过九十年代以来的扩招以后，我们国家高等教育规模已经相当大了，跟十年以前相比，与此同时社会对我们的培养质量不满，这十年越来越高涨，所以在这个背景下，我个人认为，研究生培养制度和教育内容的改革可能比数量的增长更重要。

李小萌：您同意吗？

左小蕾：我同意杨老师这个谨慎，我们其实也有过经验，这个扩招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前面有过扩招，而且这个扩招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中间，其中之一，就是因为过度扩招，带来这种体制不能匹配的工作，所以我觉得扩招是有必要的，但是我觉得谨慎地把握这个规模。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是，是不是应该要改革我们现行的培养方式，使我们扩招的人才同样适合我们的需要，这个也是很重要。

李小萌：另外也有观点说，现在决定再度扩招五万人，是有点过于仓促，比如我们看到时间的梳理，扩招5%是在去年的12月份，接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决定在这个基础上再增加五万人，这是不是有点仓促的感觉？

左小蕾：我觉得不是，我记得1998年、1999年扩招的时候它更快，好像是在6月份的全民工作会议上，教育工作会议上，决定扩招22%，结果不到一个月，增加到百分之三十几，最后的结果是扩大到了，当年招生扩大了42%。

胡瑞文：48%。

左小蕾：扩了48%是吧，那就更大。其实这样来比较，它不是显得仓促，实际上有过去的经验。

　李小萌：是不是跟当年比，那个时间并不是比那个更短，就说明不仓促呢？

胡瑞文：但是我觉得主要的问题是要研究产业、企业和就业市场的需求，你招什么样的专业，他培养出来朝什么方向去就业，这个应该要做调查研究，学校不能说我有什么专业我就招什么。从我个人来看，我提供一个情况，我认为着重要加强工科、医科和农科。因为我这儿有个数据，就是工科、医科、农科主要是面向行业，或者是面向医疗，以及面向实际工作者，是现在比较短缺的，这占所有研究生招生的一半，而理科、文科和管理这三大类专业，总量超过了前三类专业。我们是一个工业化过程的国家，工业化和信息化的发展，要求有大量的工程技术人员，还有我们的医疗卫生要很好发展，需要大量的临床医生、社区医生、全科医生，农业的发展，需要很多农业科技。

李小萌：杨老师，如果像胡先生说的这样，我们把扩招每一类的学生做得更加严谨，更加符合市场，是不是能接近您所要追求的那种理性？

杨东平：对，首先是扩招学生的这个学科专业结构的调整，就使它更符合社会的实际需要，而不是一味地培养所谓学术型的这种人才，所以我觉得这个消息，为了解决就业而扩招，这个是比较谨慎的，但是这次扩招的方向，主要是充实专业硕士，这个是对的。

　左小蕾：我觉得这个特别重要，现在扩招，一定要有一个相对长远一点的规划，一个战略思考，你是为将来储备人才，否则你为了扩招而扩招，为了就业而就业，将来一定会积累问题，这在我们第一次扩招中间，我们现在已经显现它的问题了。国外的硕士学位，一般不是太学术的，一般不是太理论，他就是培养一些很实际的操作人员，跟市场非常接近的，特别是我们将来，如果我们的科技发展，我们的技术进步，可能我们确实非常需要的，更多的可能是在技术方面的专才，在美国高科技发展过程中间，他实际上就是大量的专才，有才能的这个，有技能的，他都是硕士学位这样的人，才能够去做这样的程序员，三个月的培训，他就能进入这个领域，所以我觉得这样培养，为将来更前瞻的人才考虑，使我们人才的生态分布，更合乎我们将来国家经济战略发展。

李小萌：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刚才前面的时间几乎达成一个共识，就是我们现在的扩招和救济还是有非常大关系的，也就进入我们第二个层面，扩招是不是就是解决就业的好办法，我们在网上看到一些网友的留言，有网友说，我认为不管是哪种形式的研究生招生，都还是应该有工作经验的，否则他们招上来，不见得能继续，真的能够找到好的工作。另外有人说，这只是将矛盾向后推，三年以后又怎么办呢？

左小蕾：这个问题，我觉得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是对他将来就业有帮助，这非常重要，要改革我们专业硕士的教育方式。

李小萌：可以在两个月内决定，但是改变方式，并不是说这一届招上来就改变的，我们就拿现在当下现实来说，现在用扩招的方式能不能解决一个就业上的困难。

左小蕾：解燃眉之急是可以的。

杨东平：延缓这个矛盾。

左小蕾：延缓这个矛盾，

李小萌：胡先生，我想问的还是关于蓄水池的问题，1999年、1998年的时候，因为那时候亚洲金融危机，扩招了本科生，把人才或者是就业需求，放到学校里去待一待，控一控，等一等，现在我们又用同样的办法来应对这种危机，你觉得这会不会积累下来一些问题？

　胡瑞文：我想不会积累太多的问题，因为我们从1999年以来，大概多招了好几千万大学生，但是，因为他们多读了三年四年书，能力提高了，他一生对社会的贡献会增加，但是他也到60岁退休，他的劳动时间就缩短了，所以我们整个的就业存量需求就减少了。

李小萌：但是现在把大学毕业生就业困难归结为扩招这样的观点并不在少数。

胡瑞文：我觉得这样，即使他高中毕业，他也要就业，并不是说，因为你扩招了，就业就紧张了，而是说因为大学扩招以后，因为大学生多了，所以他原来理想的高层次岗位没有那么多了，他要向中层次，原来都希望到机关，到事业单位来，现在更多到企业，原来到大型国有企业来，现在要到中型企业、乡镇企业，实际上是一个递推的原则，就是高等教育大众化，或者普及化以后，就是高层次的人，要逐步适应向下移，对我们整个人才结构来说，同样的岗位，比如小学教师，过去中学教师比如说就可以了，现在是大专，城市是本科，将来可能有研究生，教师队伍素质提高也好，他的业务水平提高，对孩子就好了，所以我觉得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左小蕾：这个扩招带来就业困难的这个问题，实际上刚才胡老师也是提到这一点，你要是不扩招，十年前他肯定就会失业，而且在当时那种危机的情况下，大量的下岗工人，高中毕业的学生在这个层次上，下岗工人都会争他的工作机会，带来的经济整体的压力和社会的压力更大，所以你要把这个扩招归结为，就业难归结为扩招，这似乎没有太大的道理，而且四年之后他是在一个新的层次上。

　李小萌：像当年您跟汤敏先生一起提出来本科生扩招，后来1999年一下扩招到48%，符合你们当时的预测或者想象吗？

左小蕾：如果他第一年48%，我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当时应对危机，关键是整体的结果，五年扩大了五倍，跟我们当时提出来，三年把在校大学生扩大一倍，这个相距甚远，所以这个中间我觉得很大的问题，我想强调一下就是说，会不会带来后面有后遗症，最关键的问题是不是我们能汲取上一次扩招的教训。

　李小萌：杨老师。

杨东平：关于1998年的扩招，我们应有一个理性的评价，所以我个人认为扩招是应该的，但是当时扩招的速度可能有些太快了，就是增长得太快了，以至于造成我们现在出现了一些结构性的失调，也就是市场来不及在那么短时间之内消化突然增加那么多大学生。当然胡老师说的，从中国劳动力结构来看，绝对不能说大学生已经过剩，现在大专以上学历的占劳动人口当中，大概占不到6%，这个比例，现在大概提到百分之七点几，需要一个消化的时间。

李小萌：不管是解决教育的问题还是就业的问题，都需要多管齐下，稍事休息，马上回来。

　李小萌：欢迎回到正在直播的《新闻会客厅》。今天我们关注的是硕士研究生扩招，下面我们要讨论，扩招能否培养出市场需要的人才，前面我们三位嘉宾都说到了，其实1999年本科生的扩招，应该有一个理性的评奖，它既为人才的质量提高做了贡献，但是也是有一定的问题的，因为它的幅度和跨度都相当大，我们是不是从分析当年的本科生扩招，带来的一些经验或教训，来看今年的硕士研究生的扩招，杨老师。

杨东平：我觉得主要的教训就是发展大于改革，我们的数量和规模的增长上是不遗余力，但是对于改革我们的培养模式，这个学科结构，教育方法，花的工夫很少，所以造成了市场的一种负面的评价，这种学历贬值。

　胡瑞文：我觉得这次专业硕士学历的招生，从大学来说，我个人认为有两个问题要处理，除了刚刚说关于结构的选择，劳动的市场需求以外，一个就是说你的课程计划、教学计划，应该有一部分时间，是到第一线去做项目的实践，比如医生，应该做一部分临床的实习，不是光两年全部在学校读书，第二个应该请第一线的工程技术人员、医生，或者其它方面的技术专家，一起来给他们做指导，有一些兼职的这方面的导师，如果光是大学里面自己的老师，我觉得难以达到预定的培养目标。

　李小萌：按您这个说法，等到三年他们硕士毕业以后。

杨东平：两年。

李小萌：两年，硕士毕业之后，到市场上竞争力还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结构性调整，恐怕还不一定具备足够的竞争力。

胡瑞文：因为他不要求像其它硕士生一样，花很多时间做论文，因此他主要加强第一线的实践环节，比如说临床这些工作，因此这个教学计划的安排要有一个合理的课程结构。

李小萌：你还有怎样的提醒？

左小蕾：我觉得非常重要，在培养的方式上，教育的方式上，应该要做一些很根本的变化，这些学生所在的专业，应该跟他相对专业对口的机构、企业、公司，发生非常密切的关系，甚至整个学生的课程，都要在他那里进行，这样你就知道，这些有没有用，和它将来还有哪些弱点，你需要补起来。如果要做这件事情，有几个东西，社会要配合，如果社会上没有相对的配合，它达不到这个目的。像德国中等专业的学校，其实比大学生还要受欢迎，就是因为他的培养方式，整个就在公司中进行，特别是保险专业这些人员，出来以后非常专业，马上直接就可以在对口的公司里面就业，所以他不存在就业的问题。如果是这样，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社会上配合以外，另外我们的老师，我们的老师是不是跟得上，你培养专业人士，你自己是不是专业人士，因为我们不是要培养理论，也不是培养做理论研究的人。所以说在这一块，我觉得一定要相应配合上去，否则，你可能又会重化我们过去的那些设计。

李小萌：能否培养真正优质的人才，你刚才说要多借用社会的力量，也包括看到学校老师是不是准备好了，比如说我们现在看到说，在这次扩招之后，北大要招600人，多招，清华是多招300人，而且是全日制的，还要有住校，不管是师资还是硬件上，他们能不能一下子准备好？

左小蕾：所以借助这个社会力量就很重要了，你是不是能够在有些实践专业的教育过程中间，可能课堂上老师，可能不是主题，而且教育的方式，可能更多是案例，更多的有实际操作的人员，这样培养跟市场需求挂钩，这样才真正起作用，如果你现在仅仅局限在大学的老师，现在的现状，我估计你这个扩招可能会成为问题。

李小萌：杨老师，理工大学这次要扩招多少，这个数下来了吗？还不知道，那你觉得高校怎么应对这样一个突然之间决定的扩招计划呢？

　杨东平：那我也不太清楚。

胡瑞文：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承担这个任务的大学和院系，要精心设计一种全新的教学计划，而不是他原来学术性的、理论性的教育计划，不能照搬，而且找用人单位一起来评价。

李小萌：那做成委托培养行不行。

　胡瑞文：委托培养是指他出钱。

杨东平：我们理工大学关于工程硕士的培养做了很多年，过去比较多的是采取跟对方的企业合作培养方式，但是现在他变成全日制。

胡瑞文：能够有一部分订单培养更好。

李小萌：如果合作培养，就业上压力小多了，有保障了。

　杨东平：在职的，相当一部分是在职的。

　胡瑞文：最好我们有些学校到企业去调查，到基层调查，有哪些需要的，然后订单培养，或者合作培养，还有一个是定向培养。(央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