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建刚

　　本月14日至16日，从全国8个赛区脱颖而出的武汉大学、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政法大学、西北政法大学、西南政法大学、华东政法大学、澳门大学、香港理工大学等8支代表队将移师佛山1506创意城，角逐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总冠军。

　　作为第二届佛山教育博览会的压轴戏，无论谁是最后的王者，最大的赢家肯定就是佛山。因为这8支队伍的到来，让千千万万莘莘学子的目光历史性地聚焦在一座他们未必熟悉的城市，这对经济实力超强但城市影响力并不匹配的佛山而言，无疑是一次声势浩大的城市形象推广。更为重要的是，这场全国注目的辩论大赛将为致力走向公民社会的佛山带来启迪和示范。

　　去年盛夏，迄今为止中国最彻底的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在顺德拉开，这场被公共舆论视为“石破天惊”的革命所确立的愿景之一，就是要建立公民社会。而今，顺德之火即将在佛山燎原，佛山其余4个辖区的大部制改革已经决定按“顺德模式”进行，这无异于向世界宣告:公民社会也将成为佛山的行动目标。

　　这声宣告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佛山发展的必然。作为中国市场经济发育最完善的地区之一，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的佛山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中产队伍，他们对财富的追求和捍卫，正在演变为对公民权利的珍视和坚守。在众多涉及切身利益的公共议题上，他们越来越在乎自己的话语权，越来越敢于展示公民的参与性和主动性。这样的经济基础和民意环境，使佛山比国内很多地方更早逼近公民社会的门槛。而要真正迈入这个门槛，佛山还需要学会辩论。

　　何谓公民社会?曾经有人这么形容———公民社会是不同思想和价值观汇展的大集市。事实上，公民社会本身也是一个论坛，讨论和辩论是公民社会的灵魂所在。人类历史就是追求真理、探索真理、传播真理，进而摆脱蒙昧、无知、愚笨的历史。然而，认识真理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而是一个去伪存真，汰粗留精的过程。这个过程，辩论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俗话说:鼓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可以说，辩论是建立公民社会的第一步。

　　著名学者汪晖注意到:改革的理论源头，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概念，就是从有关商品、商品经济、价值规律和资产阶级法权等理论讨论中产生的。没有这样的理论辩论，也很难设想此后中国的改革会沿着价值规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直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逻辑发展。如果没有体制内外发生的对单纯注重GDP增长的发展主义的批评和抵抗，对新的科学发展模式的探索就不可能提上议事日程。现在说，民主是一个纠错机制，其实理论辩论与路线辩论也是一个纠错机制，是政党的自我纠错机制。尽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口号提出了实践的绝对重要性，但这一命题本身是理论性的，我们只有在理论辩论的意义上才能了解这一口号的意义。辩论在中国的革命和改革过程中都起到了重大作用，亦将在中国步入公民社会的历史进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崇尚低调务实的佛山缺乏辩论的传统。佛山人“不争论”的处世风格在生产力水平比较低下的时代创造了举世公认的经济奇迹，也让佛山迅速进入了商业社会。但这不意味着可以“一招鲜吃遍天”。有学者指出:顺德的商业力量之强大，足以对政府形成倒逼机制，迫使其顺应市场经济的要求，约束政府的行为机制，使政府做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但这样的力量似乎还没有显现出来，个中原因就是顺德的公民社会尚未充分发育。倘若没有公民社会的发育，商人群体将变得保守和萎靡，而有了公民社会的激发，商业力量才能成为推动改革的强大力量。顺德如此，佛山亦如此。

　　佛山各级政府几乎都设有由各个领域专家组成的智囊团，在公共政策形成过程中，决策者和专家处于核心地位，从而形成了官僚精英和知识精英联手的“知识—权力”垄断体系。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行政机关不受控制地选择专家的权力，使决策主体可以很便利地“挑选”专家进行咨询或论证，从而使被挑选的咨询专家受决策机构特定政策偏好和倾向的影响，甚至为决策机构所“雇佣”。公共决策的公共性和民主性很难得到保证。

　　好在，这样的现实已经有了“反叛”的迹象。从顺德教师绩效工资改革方案的搁浅，到禅城路边停车收费所引发的巨大议论声浪，让我们感受到了来自公民中间的“辩论”力量。这种力量不仅可以有效地制约政府的行为，也为佛山提供了当下最为紧缺的公共产品———公共辩论或公共讨论。

　　公民精神是建设公民社会的前提。由市民到公民是商业社会到公民社会转型的逻辑起点。无论公民精神包括怎样的内涵，但善于辩论、也能够容忍辩论、尊重辩论肯定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胡适先生曾经说过:“我总以为容忍的态度比自由更重要，比自由更根本。我们也可说，容忍是自由的根本。社会上没有容忍，就不会有自由。”一个民主的社会，就是一个鼓励辩论、容忍辩论也充满辩论的社会。反之，一个不允许辩论的社会是不自由的社会，也是危险的社会。在未来公民社会的推进过程中，辩论将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任何无视辩论重要性的观念、行为都是有害的。一种观点、一种思想只有经过人道、公开、平等、理性的辩论式交流与沟通之后，才有可能帮助人们认清该支持什么，反对什么，最终决定选择什么，从而达成全社会的共识。没有真正的辩论，就不可能有普遍的共识，没有普遍的共识，也就不可能建立公民社会。

　　因此我们可以断言:辩论是佛山走向公民社会的必修课。学会如何辩论———这是佛山必须触及的紧要议题。佛山公共领域的辩论眼下还不很正常，网络上充斥着大量的侮辱和谩骂。现在应该是由谩骂走向辩论、由辩论走向共识的时候了。

　　在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即将在佛山登场的时候，我们更有理由期待———佛山的公民社会也由此起航。

　　(作者系佛山知名学者、时事评论员)

来源：新浪新闻